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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ed on Dec 25th,2017

今天,我三十岁了。

好好的一个少年,就这么步入了油腻腻的年纪了。以前第一次听到“那年的夏天,我们都是十七…”这句歌词的时候,十七岁离我还很遥远。谭校长说自己永远二十五岁的时候,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是二十五岁。

转眼之间,来到了三字头,我搞懂了很多事情,但还是不免俗地有点伤感,有点不适应。三十年说长不长,一万个日夜一晃而过,说短也不短,足以过完一整个青春。

时间总是狡猾地把过去冲刷得晶莹剔透,只留下珍藏片段,仅供欣赏而永远不可再拥有。

 

(一)

小学,一个炎热的夏天,我和两个小伙伴站在一个临时围起来的足球场边上,双手握拳,扯着嗓子大声呐喊。此时,场上身穿蓝色队服的烈鹰队前锋突然从中路进攻,突破对方重重防守,一个人带球到了禁区外围,一脚怒射,球打在了对方球员身上飞出底线。

这是镇上第一届足球比赛的决赛现场,此前,烈鹰队一路过关斩将,以全胜的战绩进入决赛,现在距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。作为场下啦啦队的成员,我们全程神经紧绷,丝毫不敢松懈。之所以这么紧张,因为我们三个各自的哥哥,此时都身披蓝色战袍,在场上并肩作战。

经过激烈的厮杀,随着主裁判一声哨响,比赛结束。烈鹰队最终战胜对手,捧得了冠军奖杯。我们在台下看着哥哥们上台领奖,那个夏天简直如梦幻般美好。

因为哥哥们的关系,我们这三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也成了要好的小伙伴。我们一起踢球,一起聊球,那一年有克林斯曼,有巴乔,有巴蒂斯图塔,肥罗还很瘦,卡洛斯的任意球吊炸天,欧文横空出世,贝克汉姆还是长发没有奇怪的纹身…

我们一起追星,从 HOT、Michael Jackson、Beyond、后街男孩到周杰伦等等等等。我们一起看录像带电影,一起画四格漫画,一起写《红兴外传》,一起玩各种电子游戏、玩跳舞毯。在门框上夹个小篮筐,用个巴掌大的小皮球,我们就能玩上一个下午。

现在,我们三个都先后来了深圳工作。每次聊起当年的那一箩筐趣事,大家还是意犹未尽。

 

(二)

小学五年级的课堂上,班主任让我站起来,然后气冲冲地走过来,把我的书包从抽屉里拽出来,狠狠地摔到教室门口,全班同学都惊呆了,没有人敢出声。这时候下课铃响了,整层楼的同学都围到教室外看热闹。

老师因为什么气成这样,我已经忘了,不过她肯定有充分的理由,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惹怒她了。不过,我也算不上坏学生。

小学期间,我担任了五年班长,六年三好学生,三年镇优秀少先队员,多次期末考试全级第一,奖品从书包、台灯到人民币不等。在各种作文比赛中获奖,作品被收录进范文册子,被推荐参加奥数比赛,戴袖章执勤检查纪律,早读领读,庆典节日画黑板报,在鼓号队担任小号手,参加合唱团、歌舞表演等各种校内外活动。肩上三条杠、积极向上的学生代表就是我本人。

同时也是这几年,我和小伙伴们,参与的各种单挑、群殴无数次,偷挖番薯、偷鸡蛋数次,抽烟,染发,违法课堂纪律更是家常便饭。由于几个小伙伴也都成绩不错,老师对我们的叛逆行为也就比较宽容。有一次我和班上一个同学打架,两个人扭打在地上,难解难分。这时候校长经过教室门口,跟班里的同学说,快让班长去找班主任来处理。有人指着地上的我说,他就是班长。然后校长就走了,走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,我们这群小屁孩真是太难搞了。然而,当时正处于叛逆期的我们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,每天没心没肺地玩着、闹着,日子过得充实而且特别有意思。

 

(三)

初二的元旦文艺汇演,两位师兄的街舞表演让整个礼堂沸腾了起来,坐在台下的我看得两眼放光,羡慕到不行。

不久后,我便加入了我哥他们的 HELLO-HOP 街舞联盟,跟这些师兄一起练舞,最大的梦想就是跟他们一样,登上学校的舞台。

升上初三后,我找了会一点 Popping 的老同桌,加上 HELLO-HOP 两个跳 Breaking 的女生,组成一个四人团队,一起排舞,备战即将到来的文艺汇演。

临近元旦,我们却突然得知,今年的文艺汇演改成了歌唱比赛,这下懵了。但我们还是不死心,通过跟音乐老师的各种争取,几经波折之后,终于勉强得到中场表演的机会,当然前提是要通过审核。

那段时间,我连睡觉都在想动作,想走位,想音乐的剪接,下午放学后就去广场排练,虽然辛苦,但始终很兴奋。

节目审核那天,我们都发挥得很好,HELLO-HOP 一些团员也过来给我们加油,领导们看起来也很满意。几天后,学校却告知我们说两个女生不能上台,我再次懵了,原因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。我们两个不得不加紧把动作重新编排,无论如何硬着头皮上了。

演出当天,走上舞台那一刻,大灯照得我有点恍惚。一年前我还坐在台下傻傻地看着,现在却变成了聚光灯的焦点。音乐起来的时候,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。整个表演就是一小段齐舞,接着我一个人的 Breaking solo,再加上他的一点 Popping solo,结束。虽然随意了一点,不过大家都看得很开心,持续着疯狂的欢呼声,连平时很严肃数学老师都过来夸我两句,有些老师还说要签名,哈哈。

那天是我整个平凡的初中生涯最闪光的一刻,梦想被实现的感觉真的很棒。感谢街舞,让我结识了影响我一生的好朋友,那时候我们一起找地方练舞,一起找歌,一起表演,拿到酬劳后一起吃吃喝喝,一起玩,跟团队一起厮混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开心。

 

(四)

高一的电脑课上,我娴熟的操作手法给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毕竟从小学就捣鼓过网页设计的我,应付课堂上的那点作业简直绰绰有余。

不久后,老师推荐我参加县里的网页设计比赛,同时参赛的还有电脑科代表,他是个技术流,经常看《电脑报》之类的杂志,想必他现在应该是个程序员吧。

接下来每晚的夜修时间,老师都开放电脑教室给我们两个用,给我们指导。我当时做的是一个介绍我们学校的网站,叫《放飞希望》。我比较喜欢设计,所以放上去的图片比较多,只有两个带联动效果的按妞,算是有一点点技术含量。他的作品更直接,从网上抄了一大段 FLASH 特效,直接放上去,看上去很酷炫。

后来他得了一等奖,我二等奖,奖品是一套百科全书。为这事我懊恼了很久,心想下次也要加点 FLASH 进去亮瞎你们。

结果出来后,老师推荐我们继续参加明年的全国中小学电脑作品制作比赛,说是二等奖以上就可以保送中大。虽然听上去难度很大,但我还是想试一试。

这次准备的时间比较长,我打算慢慢打磨一个最厉害的作品。我定了一个正能量满满的环保主题——《水》。那段时间流行全 FLASH 的网站,我也想赶赶时髦,动画怎么酷炫怎么来,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全都加上。

虽说时间充分,但是每周能做的也只有周末回家的两天。临近上报期限,我把家里的电脑主机搬到了宿舍,让室友带了个液晶显示器过来,勉强凑成一台电脑,连夜开工,直到上报前夕我还在不断地修改,才终于完成了作品——《水》

我已经尽力了,能做的都做了,上交的时候老师担心全? FLASH 的网站可能不太好通过,但也不管了,就这样上报了。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,石沉大海。

我也没有很难过,毕竟不是每次付出都有回报。现在回看起来,那时候的创意、想法、勇于尝试的念头、执行力都蛮厉害的,值了。

 

(五)

高二的某天半夜,外面下着暴雨,全宿舍的人都睡下了。迷迷糊糊中,我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大喊一声“抓贼啊…”。同屋的室友都被吓醒了,我赶紧起床开灯,但怎么按都没反应。我们四个面面相觑,不敢出声。等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,我们才抄起手边的“武器”,怯生生地开门出去。这时候各个房间的人都出来了,贼跑了,什么东西都没丢,门口还留下一把雨伞。

大家正惊魂未定地谈论着,一哥们刚醒来,得知进贼了,睡眼惺忪地拿起一张板凳,把被掰弯的门锁砸回原位,勉强可以锁上,然后又回房睡觉了。

这间格局诡异、成员奇葩的房子,就是我高中前两年的“宿舍”。因为我是择校生,没有分配到学校的宿舍,就在附近租房子住。那是一套由幼儿园改造成的房子,有五个房间,其中有一间住了四个女生,其余都是男生,第一年还有一个老师也住在里面。

这个房子的地理位置非常差,它位于四面都被紧紧围住的一楼,常年不见阳光,冬冷夏热,春季还特别潮湿。隔壁是一个摩托车停车场,半夜经常能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和摩托车的发动声。附近的治安也是几乎没有,入室盗窃不是一次两次,有一次大门还被人泼了油墨,我们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报销了,房东自己的门口还被挂了一只死鸡,是不是很诡异?我们大门正对着的街道是一个小型的红灯区,相反方向是一条半干涸的臭水河,河边的小路就是我们上下学的捷径。在这条路上,我们室友曾遇到过拦路抢劫多次,还有女生被露体狂骚扰过。

现在看来那个房子简直不是人住的,不过当时年轻气盛的我们,一点也无所谓,每天都过得很开心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,来到陌生的地方,跟着集体一起生活,一切都非常新鲜。同住的室友都很聊得来,我们一起结伴上下课,一起夜修,一起宵夜,一起打篮球,一起喝酒。我们有个小客厅,吃饭的时候会聚在一起聊天,聊各自班里的新鲜事,聊奇葩老师和同学,聊妹子。因为男女混住,大家互相打闹也更有乐趣,在我们的重重撮合下,宿舍里还诞生了一对情侣。

为了备战高考,第三年我和两个室友一起搬了出去。从那以后,欢声笑语渐渐减少了,高考把这一切一点一点地没收了。

 

(六)

高中某天放学,我从人群间隙中,扫到一张清秀的脸,黑色橡皮筋绑着马尾,露出脖子清晰的线条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心跳得很快。眼前这个女生,一个人快步地走着,面无表情,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。我想认识她,我想每天都看到她。

一年后文理分班,我们成了同班同学。我从她同桌那里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,当天晚上,我决定发出第一条短信。

我躺在床上,握着手机,像准备去杀人放火一样忐忑不安。我小心翼翼地输入,写了删,删了写,严格注意措辞、语气和标点符号,大致的内容如下:“XX的同桌你好,我是XXX,我从XX那里拿到你的电话号码,请问我可以保存下来吗?”这条白痴得令人发指的信息,短短十几个字,我竟然编辑了十几分钟,按下发送那一刻,像发射了原子弹一样,庄严而隆重。

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,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。她会马上看到吗?她会回复吗?她会回复什么?我在大脑里语无伦次地问自己。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的手机仍然没有动静。难道号码是假的?还是她根本不想理会这个陌生的同学?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睡着了。

感觉过了很久,一个急促的短信音把我吵醒。我小心翼翼地查看新短信。没错,是她。在按下“查看”的同时,我用左手挡住屏幕,调整一下呼吸后,才开始阅读这封沈甸甸的判决书,大致的内容如下:“当然可以啊,XX跟我提起过你…”

我这才洋溢起幸福的傻笑。我丝毫不敢怠慢,迅速回复,紧接着你来我往好几条,我都认真阅读,谨慎回复,生怕错过一个字。不久后,她成了我的初恋,我们把这一天当成我们恋爱开始的第一天。

 

(七)

大一平安夜的晚上,宿舍已经熄灯了,我和两个室友坐在床上聊天。零点刚过,宿舍门被打开,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从黑暗中走进来,来到我床前,开始唱“祝你生日快乐…”,同屋的室友也跟着唱起来。同时,手机不断收到大家传来的庆生短信,微弱的灯光把场面渲染得特别暖。

隔天晚上,我在学校请了很多朋友一起唱K吃饭。结束后,我醉晕晕地走回宿舍。刚进门灯就熄了,借故先回来的室友们,捧着一块大蛋糕出来。吹完蜡烛后,蛋糕大战的戏码再次在这个屋子里上演。

这是我在大学里度过的第一个生日。入学那天,一个人孤单单走在校园的我,并不知道,命运赠予的最浓墨重彩的四年,正在眼前缓缓拉开序幕。

军训的时候,我和两个室友误打误撞参与了节目《军中绿花》的排练,别人在日晒雨淋的时候,我们在舞蹈室吹着空调,看妹子跳舞。至今这首歌仍然是我们唱K的保留曲目。

跟这帮二逼室友在一起的日子,简直欢乐无限。我们在冬天最冷的那一天,一起挑战冷水澡,惨叫声充满整个宿舍。在大暴雨天,冲去体育场打篮球,直到雨水没过脚踝,雷声越来越近,才又冲回宿舍,一起挤到浴室里洗澡。一起买毛线织围巾,一起打电话撩妹,一起做兼职派传单。在宿舍打火锅,从六点一直吃到十二点,吃完还要去小山坡对着女生宿舍唱歌。一起玩QQ游戏的飞行棋,这个弱智的小游戏我们竟然玩了好几次通宵,还发明了2V2的新玩法。

大家没心没肺地一起瞎闹,也一起认认真真地讨论前程,一起掏心掏肺地倾诉过往,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,他们陪我喝酒,听我发牢骚,还要照顾吐了一整晚的我。

一天晚上十一点多,有人打电话给我,让我走到宿舍阳台。我走出去,往下面一看,是我们班的班长,一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,她穿着一袭长裙,笑笑地看着我。她说她刚开完会经过,就想来看看我。从此,她成了我大学生活里无法磨灭的记忆,我们谈了一场“五味杂陈”的恋爱。

当然,在大学里,我还干了一些正经事。凭着街舞这项技能,我很早就加入了学校艺术团,一起参与各种演出。同时也顺利进入学院文娱部,从干事做到部长兼艺术团团长,参与组织策划各种庆典、歌唱比赛、校运会开幕式等等等等。还有包括英语话剧在内的各种班集体活动都能看到我的身影。因此,只有在考试周才学习的我,由于文体工作的加分,竟然拿了三年的奖学金。

学生会的工作虽然忙,但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朋友。有一次跟部门另外两个女生聊到奥运,一时兴起,当天下午就坐了六、七个钟头的大巴到汕头看奥运圣火传递。也是由于学生会的原因,让我有机会参与学院立项的三下乡活动。

那时候我们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偏僻的中学宿舍里。大夏天的连个风扇都没有,每天起床后,一群人就蹲在一条臭水沟边上刷牙,开始一天的工作。

我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对周边的每家每户进行实地调研,完成问卷。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事情,比如义教。我教的是政治和有语文,第一次被称呼为“蔡老师”,感觉心好虚,好害怕胡说八道误人子弟。我们还要联系当地的医生对村民进行义诊,同时把我们筹集来的药品派发出去。每天忙完之后,到了晚上还要排练节目,因为我们要和当地一所技校联合举办一台文艺晚会。我要和两个女生一起排舞,还要参加合唱,后来因为时间不够长,又让我加多一首独唱,没错,我们就是这么随便。

那时候大家都是身兼数职,虽然每天都忙成狗,但还是热情高涨。在艰苦的环境下,大家很自然地培养出了革命情感,几乎每晚都是在疲惫和欢笑声中睡下的。

短短两周时间,我们顺利完成了调研工作,所有活动也都顺利完成。临走那天,学生们来跟我们道别,还真有点依依不舍。

大学四年里发生的故事太多了,实在讲不完。毕业酒会那天,我们本来都说好的,不要喝太多,好把别人的丑态都拍下来。结果,酒过三巡后,各种伤感袭来,最后我把自己喝成了一滩烂泥。直到现在,我还经常梦见大学校园,梦见毕业,然后难过地醒来。

 

(八)

大四那年,就读于医学院某杂牌专业的我,在确认市面上没有与我们对口的职业之后,决定往设计方向发展,毕竟在大学里把能拿的设计奖项都拿了,多少有点信心。

我开始创作新作品、整理旧作品,好在平时的做的东西不少,想想最不济去照相馆修修图也行嘛。

一个多月后,我把几个拿得出手的作品打包,怯生生地发给各个设计公司,寻求一份可以不要薪酬的实习工作。 仅过了一天,我竟然接到了好几个面试电话。后来我选择了深圳的一家广告公司,月薪一千五。

上班第一天,我提前到了公司,傻傻地站在门口,等有人开门了我就跟着进去,然后傻傻地站在里面。过了好久,一个妹子走过来问我:“你是新来的设计师吗?”事实上我听得很清楚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认真地称呼为“设计师”,从头皮爽到脚趾,然后我恬不知耻地回了一个字:“啊?” 我尽力掩盖脸上暗爽的笑容。妹子重复:“你是新来的-设-计-师-吗?”

“嗯,我是。”

从此,我便踏上了职业设计师这条不归路。

 

(九)

毕业三年后的某天,深圳下了暴雨,全市很多地方都已沦陷。那时候我刚回到深圳,在路边打了一辆车,上车收伞的时候,锋利的伞柄在我的中指指尖狠狠划了一道,削掉了一小块肉,血流不止。我赶紧从湿哒哒的背包里拿出纸巾捂住,到了楼下才买了创可贴贴上。

吃完饭后,伤口依然猛冒鲜血,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,家里也没有什么止血药,只能用纸巾一张换一张地堵住。

准备洗澡的时候,我用保鲜膜裹在纸巾外面,以免弄湿伤口。打开水龙头后,没有热水。我走到阳台一看发现热水器坏了,怎么也打不着火。此时的我已经被暴雨淋过一身,浑身黏黏的,手还流着血,现在竟然连个热水澡就洗不了了。我打电话给管理处,他们说维修人员已经下班了。我看了看时间,确实九点多了。

没办法,只能煲水洗了。煤气炉煮一锅,电磁炉煮一锅,再加上热水壶。这个时候,伤口的血不断从纸巾里渗出来,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滴到地板上了。不行,我必须找个门诊处理一下。

我再次打电话给管理处,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有门诊,建议我到前面的药房看看能不能处理。我穿上刚脱下来的衣服,抽了几张纸巾捂住伤口,匆匆出门。

来到楼下的药店,他们说处理不了。我按着伤口,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附近的门诊,顺着地图走了一圈,不知道是因为台风天关门了还是地图不准,我一家都没找到。我拦了一辆的士,让他载我到最近的门诊,他说附近没门诊,只有XX医院。

到了医院,只有急诊那个地方开着灯。我走到前台,把手伸给护士看:“我手受伤了,我现在应该怎么办?”她让我先去挂号,然后等叫号。还好,没等多久,医生就叫我进去。医生看了看伤口,开了四张单子,然后人就走了。

不知道什么情况,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,我拿着单子问外面的护士。护士说你先去交钱,然后去那边处理。“啊?你们怎么不早说,我还以为医生只是走开一会,原来这就算看完病了,你TM倒是说一声啊,我哪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,你以为我常来医院吗。”当然,这只是我心里的OS,我可不敢说出来。

交了钱后,护士帮我止血、消毒、按住、包扎,然后让我去取药。取了药,让我去打针。先是皮试一针,让我等二十分钟,我这才有时间坐下来。那时候还感冒了,喉咙有点痛,肠胃的老毛病也一直没好,被风这么一吹,有点想拉肚子的感觉。哎,我这个身体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个泥潭里的。

二十分钟过去了,没异样,医生正式在我屁股上扎了一针破伤风,让我再等二十分钟,没问题了再走。这番折腾之后,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。

我忽然想起,刚才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。我拼命回想,好像真的没关,煤气炉和电磁炉都没关,这可麻烦了。我冲进去跟医生说,我现在有急事,能不能先走?那位女医生很平静地看着我说可能会发生的过敏反应,让我再等等。

我看了一下手机,还有五分钟,好吧,命比较重要。这五分钟过得真慢,如坐针毡。五分钟后我火速冲到门口打车。好在,没有消防车停在我家楼下,所有炉子都安静地关着。

那是我一个人住的第三个年头。有时候真怀念宿舍生活,虽然大家挤在一起,但是非常安全,永远不会感觉到无助。

 

(十)

毕业四年后的某天,吃完晚饭后,我和朋友一起赶到腾讯大厦参加我哥的纪录片《创变者》的放映会,会场上挂着横幅“欢迎阿菜回家”。

放映前我哥上台说了一些关于影片的背景,包括拍摄的动机、准备,和拍摄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。影片放映结束后,主持人又在台上跟他进行了对谈,场面很像那种常见的电影桥段,字幕写着“若干年后”,然后主角闪亮回归,在某个节目的录制现场,跟主持人云淡风轻地述说过往。

那时的他已经创办了“一起开工社区”,创办了 BotterDream,是《福布斯》30位30岁以下的创业者,是环球旅行者,是纪录片导演,不久前百事可乐把他的名字和他说的“雄心万丈,别挂嘴上”印在了瓶子上。

在从会场回来的公交车上,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好陌生。我想起小时候,我哥为了买电脑向爸妈苦苦请求的情景。之后为了拉网线,他又是各种说服,各种保证,那时候“上网”两个字简直就等同于“电脑病毒”,连我都觉得电脑用来玩玩红警不就好了,为什么要上网?接着为了在杂志上邮购一把吉他,他终于跟爸爸吵了起来。

在没有网购的时代里,所谓的邮购,就是往某个账户里打钱,然后在不可查询进度、不知长短的时间里,慢慢地等着货物到来。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孩子被骗了,如果是买什么学习用品也就算了,居然是去买吉他。最终他还是说服了家人,在家里非常拮据的时候,往一个陌生账户里打了两百多块钱。很久之后的某天,邮差送来了一张票据,说是拿着去邮局领货。除了我哥,我们全家都惊了,原来远程购物是真的,我见证了一次前淘宝时代的网购。

时间过得好快,我哥早已环游了全世界,我也浑浑噩噩地工作了好几年了,我们就这样长大了。如果时间回到那年除夕,在被砸乱的房间里,妈妈哭着说要看到孩子们出人头地,我想我哥真的替她争了一口气。

 

(十一)

这就是我的前三十年,说完了。

整理这些文字的时候才发现,原来我这些年过得挺精彩的,什么都没错过,该有的情节一样不落。文章里我故意把人名都略去,因为身边每个人都很重要,我怕写漏了,就索性全都不写。如果你在看的话,你一定知道我在写你。

最后要感谢家人,一个人能健康活到三十岁不容易。感谢父母的抚养,我实在找不出一个片段来代表亲情,特别是妈妈,我的生活处处都是她,母爱简直是世间最大的BUG,可以完全不求回报地付出。感谢哥哥和妹妹的陪伴。哥哥是我前三十年里最重要的引导者,没有他,我绝对不是现在的我。妹妹作为家里最小的成员,她总是承担了润滑剂和开心果的角色,她出嫁后,我们在家的第一餐饭,安静了很多,我心里有说不出伤感。

我很庆幸三十年前能诞生在这个家里,跟你们一起度过说不尽的日日夜夜。也很庆幸旅途中可以遇到那么多朋友,共同书写了还不赖的前三十年。

一路上有你们,真好。下一个三十年,我们启程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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